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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獨尊儒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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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章獨尊儒術

穿越過來的人,都有一個共同特征,那就是對歷史人物有種莫名的好奇感。聽到“董大人”三個字,聯想到是不是那位引導漢武帝“罷黜百家,獨尊儒術”的歷史人物董仲舒,我立馬追上他去。

溜到前廳一側,躲進屏風,聽到廳內大色狼正與一個精壯有力的聲音對話,努力想看到那人的臉,卻終作罷。

只聽霍去病道:“仲舒兄大駕光臨,令我將軍府蓬蓽生輝。”

董仲舒語氣頗為不甘:“大司馬言重,大司馬橫掃匈奴,立下無敵戰功,朝中誰人不敬,我董氏一區區儒生,何勞大司馬下帖邀請,今日拜會大司馬,大人有何事吩咐盡管說來,若無何事,董某便先行一步。”

明明是恭維之詞,聽上去卻刺耳得很,想來這董仲舒並不怎麽看得起霍去病這類武夫,又或者這大色狼的艷名遠揚,他也實不屑與這種人為伍。我心中感嘆,董仲舒果然是一代文人的典範,不向強權低頭,不亢不卑,透著難得的氣節。只是這樣的人,多半在這朝中混不久,史書上說他黯然隱世,也是常理之中。

卻不知那大色狼臉皮極厚,語氣中非但沒有不開心,反而帶著一份笑意:“仲舒兄急甚?既然來了,喝杯茶再走嘛。仲舒兄當年《舉賢良對策》中,提出‘天人感應’、‘大一統’學說和‘罷黜百家,表彰六經’的主張,震驚朝野,陛下極為欣賞先生的學術。去病一介武夫,仰慕先生學問,今日難得一聚,正好向仲舒兄請教有關儒學之術。”

“大司馬此言差矣,仲舒才疏學淺,不及那公孫弘半分,公孫大人不是急著與霍家聯姻嗎,大司馬有何問題,問他便是了。”

公孫弘在學術上半路出家,而董仲舒卻是十年寒窗正規“大學”畢業,就比如,一個是半工半讀的函授生,一個是北大高才生,一個繡花枕頭,一個滿腹經綸。這董仲舒當然對公孫弘是極為蔑視,這般說來,只是故意將將霍去病。

霍去病仍舊眉開眼笑:“仲舒兄提醒的是,改日,在下再向公孫大人請教一番。”

這家夥也是個活寶,別人明明是個冷屁股,他卻偏要用熱臉龐去貼,不知肚子裏打什麽主意。

董仲舒口氣也軟下來,問:“敢問大司馬要問何事?”

霍去病道:“去病這些年征戰四方,卻常聽到一個流言,說是千年前道學祖師老聃藏有一傳世之寶,可令人長生不老,又傳老聃本人至今未殤,千歲高壽,卻健如中年,據我所知,當今陛下也對此流言頗為感觸,去病想,若這流言是真,恐怕對先生的學說不利。”

董仲舒的語音一滯,沈默下來。

霍去病卻補充道:“先生知道,從漢高祖起,我大漢朝便以‘無為’治國,經文景二帝,更是以老子的道學為尊,仲舒兄的孔孟之說,雖師出道學之門,卻提以仁義禮制治國,與無為之道頗為抵觸。若這長生圖為實,那先生的強國夢想,恐真要落空了。”

“哼……”董仲舒重重拍了下桌子,喝道,“都只是些蠱惑人心的流言飛語而已。”

“據說此長生圖落到了匈奴王手中,陛下已派人去尋,仿佛是有了確切的消息,看來也不是空穴來風吧。”

我在一邊聽得心驚,長生圖?老聃?是不是那個歷史上有名的道學鼻祖老子?等等,匈奴?這怎麽聽著跟自己的使命極相似,從前的真真,難道尋的就是這張長生圖?

正在躊躇,卻聽那董仲舒道:“有便是有,無便是無,若真有長生之術,那賜予吾皇萬歲之尊,皆是天下大福。我一小小儒生,抱負夢想又何足掛齒。”

“去病以為先生的夢想是為天下蒼生共福,此番才明先生只是個人官場仕途之志,確是失望之極。”

董仲舒似是聽懂了他的話,沈默半晌,指尖輕輕敲打著桌面。

霍去病的話,意思很明顯,便是提醒這位儒生,有道家的傳世之術在,帝王又如何會推崇他這種孔孟之道,古代的人,長生之人,在人們的心目中,等同於天神,這樣的天道神術,若有朝一日證實了,恐怕這朝中,便再無董仲舒的立身之地了。

董仲舒嘴上雖說無妨,但他這種讀書人,受封建皇權思想影響多年,揚名立萬是小,青史留名也是小,更迫切的,是用他的思想和理念來改變一代人的命運。這樣的成就感是他們苦讀寒窗的終極目標。

他沈默半晌,終於開口道:“大司馬有何話,請直說。”

霍去病輕笑道:“在下只是作為友人,與先生談些朝中熱議的話題罷了。來來來,喝茶,喝茶。”

接著,他便扯開話題,董仲舒與他談了會兒閑事,始終繞不回這個話題,便告辭走了。

我卻偷偷溜回房間,只覺心神不寧,總是落不到實處。反覆想著霍去病與董仲舒之間的話語,隱隱帶著另一種緣故。怎麽聽,都感覺霍去病像是在試探他。可是,這家夥想試探他什麽呢?

我帶著充足的食材,又溜進了林子,見老地方空無一人,心裏莫名失落了下。帥哥何三居然不在。

發了會兒楞,傻傻苦笑了下,吹起口哨開始張羅。

古代沒有咖啡豆,OK,拿些紅糖炒焦了代替,泡上一杯愜意的下午茶,先躺著喝上幾口再說。

舒舒服服在石頭上躺下,又打起了盹,迷迷糊糊見到眼前一個人影,我興奮地一躍而起,叫道:“何三,你來了?”

眼前果然是何三,一如既往的一身青衣,簡樸幹凈,怎麽看怎麽舒服。

他淺唇彎起,露出一個好看的微笑:“我帶冰箱來了。”

我還未反應,他卻朝身後一指,不遠處放著一個大木箱,我興沖沖上前打開,卻是一箱的冰塊。

“哪來的?”我詫異問。

“從府上的冰窟裏偷的。我想,把冰塊放進箱子,恐怕就成了你口中的冰箱。”

我撫掌道:“好你個何三,聰明。”

“那可試試你的冰糖銀耳如何?”

“當然,對了,今天有冰,幹脆我教你做另一種甜品吧。”

“噢?還有其他?”他興味盎然。

我笑瞇瞇地從袋中拿出幾樣水果與牛奶,向他搖了搖道:“我教你做奶昔!”

……

暗施內力打碎堅硬的冰塊,又拌上新鮮可口的水果,加入香醇的牛奶,奶昔“出爐”!紅紅的是西瓜奶昔,淡黃的是雪梨奶昔,光看看顏色,便叫人流口水。

我與他一人一碗,挑著陰涼處坐下,空中掛著烈日,我倆卻是清涼如三月,所謂冰火兩重天,此中樂趣,只有親身體驗才會知個中好。

他滿意地朝我看來,“真真,你如何學得這些手藝?”

我咧嘴道:“這些都不用學,有心情便能做出來。”

“用心情如何做?”

我微笑:“想著甜蜜的事,有甜蜜的夢。”

“你有何甜蜜之事?”

我思閃著眼睫毛,怔怔望著天空,“今天天氣不錯,便值得高興,你說呢?”

他啞然失笑,連連點頭。“好,天氣不錯。”

我轉過頭,笑道:“何三,衛將軍對你好嗎?”

他嘴角揚起興味。“將軍待我很好。”

“對了,衛將軍長得怎樣,比你還帥氣嗎?”

他訝然望著我,嘴角浮起笑意,只淺淺點了下頭:“將軍比我英武。”

我探上腦袋,很八卦地問:“對了,你家衛將軍,是不是有很多女孩子追?”

“何為追?”

我刷一下跳起,一本正經道:“何三,你不明白,你家衛將軍,有長相,有家世,有人民幣,是高帥富的典型。若是到我們現代,絕對是少婦少女殺手級人物。那跟在身後的女人,何止一個集團軍?”

他估計被我的胡言亂語聽蒙了,只是淡淡笑著,望著遠處,清俊落拓的臉上,被陽光蒙上了光彩,閃耀著特別的神韻。

我正看得花癡,他驀然回首,我被他晶亮的眼神一觸,只覺心跳也快了幾下,他卻莞爾一笑,道:“真真,你隨我去一個地方。”

……

隨著何三的步伐,漸漸到了一秀麗湖邊,太陽熱辣當頭,湖邊卻是清風陣陣。我正感慨祖國山水的美好,轉眼被他帶上了一條小舟,緩緩朝湖中駛去。

過不久,上了條精美的畫舫,朱漆紅欄,金碧輝煌,是有錢人才坐得起的漢代游艇。

我很茫然地問:“何三,這是哪裏?”

“你進去便知。”他說著掀開了門簾,迎面卻傳來一些爽朗笑聲。

只見一群男人圍坐一圈,有的撫掌高笑,有的春色滿面,還有的噙笑旁觀,卻是個個氣度非凡、人中龍鳳。

我措手不及被領到眾人面前,齊刷刷的目光朝我射來。我這才知道,一個平凡女性被眾多帥哥齊齊註視的場面,是多麽的令人局促不安,只覺長得平常是個極大的罪孽,有種對不起人民對不起黨的意味。

我的臉煞紅,帥哥們卻已調侃起來。“何三,這位是……”

何三卻沒直接回答,只轉過身對我微笑道:“真真,這是我平時常來的經社,這些都是一些研究學問的友人們,你不必拘謹。今日請你來,是想你一顯身手,讓各位文人墨士,嘗嘗你的甜品。如何?”

“啥叫經社。”我木木地問。

“經社便是文人雅士們談古論今的地方,志趣相投者,聚在一起,便有了經社。”

我大概明白過來,想這何三雖是底層的打雜人員,竟還有這般高雅的愛好,又與這些優質男人一起混,果然有了不同凡人的氣質。

還好不是讓我也來研究學問,我一個高中畢業生,只會網游加網購,學問這東西,離我很遙遠。做甜品給大家吃?不錯。那麽多帥哥,這活超給力。

我連忙抱拳道:“好!”

一個聲音響起,卻是熟悉之極:“女子揖禮,身形直立,兩臂合攏向前伸直,右手微曲,左手附其上,兩臂自額頭下移至胸,同時上身鞠躬約四五度角。”

我循聲看去,只見是一眉清目秀的年輕男子,一臉嚴肅地望著我。我腦子翻著記憶,忽然想起他的聲音與那董仲舒極像,難道是他?

正琢磨著,他卻又道:“當年,周天子分封天下,所封諸侯國林立,正是制禮作樂,行周禮之道,天下大同,長治久安。東周末年,禮崩樂壞,使得王室衰弱,諸侯爭霸。姑娘身為女子,更因遵禮重道,以護禮樂之制之周全。”

我吃力地聽了段古文,終於明白過來他這是在指自己行錯了禮數。孔子學說崇尚“禮樂”和“仁義”,這家夥拿這芝麻綠豆大點屁事來說事,估計應該是那位有精神潔癖的董仲舒不假。

郁悶,不就行個禮嗎,犯得著上升到禮崩樂壞、王室衰弱的高度嗎。敢情那周王朝的倒臺,還是我這女子的罪不成?董仲舒,果然是封建思想的代表人物,誰嫁他誰倒黴。

我清咳了下嗓子道:“先生,麻煩你再說一遍行不行。哪只手在哪只手上面?左手還是右手?”

他眸中聚起怒色,似是被我的厚臉皮刺激了下,但畢竟是文人,風度有佳,又清晰地重覆了遍:“兩臂合攏向前伸直,右手微曲,左手附其上,兩臂自額頭下移至胸,同時上身鞠躬約四五度角。”

我努力回憶古裝劇中的場景,於是,雙手一支,架在一側腰間,微微蹲了下,又覺不對,將左腳放於右腳後,再蹲了下,又將右腳換到左腳後,又蹲了下,蹲著又把握不住幅度,卻因身體不穩,一屁股坐到了地上。

周圍的笑聲更濃,一時,氣氛滑稽得很。

一雙手從邊上斜斜刺來,隔著衣袖捉住了我的雙手。高大的身影擋在我的視線前,我暈頭轉向地望去,卻見到何三溫潤如水的眼神,手背上隱約傳來他的溫度,只覺灼灼的感覺全聚到了那處,手心卻濕成一片。

他嘴角噙著淡淡的笑意,陽光從雕花間隙中淺淺射到刀削般的側面,屬於男性的濃密長睫在眸下投下剪影,細密的胡茬隱約閃著光澤,透著一份特別的溫柔。

我心怦怦直跳,耳邊卻嗡嗡不覺他在說什麽,只是感覺他將我的手按董仲舒的說法擺好,又將手輕輕頜到我的背部,示意我彎下正確的角度。他離我只半寸之遙,氣息撲面而來。他有種特別的香味,介於薄荷與檸檬之間,我承認,我有點暈。

終於完成了動作,他低頭一笑,對那“董仲舒”說:“先生可滿意?”

場面本是極靜的,所有人都楞楞看著我倆,這份暧昧的行為恐怕讓所有人都在揣測我倆的關系。我的臉一定很紅了,不,我的腳指頭都紅了。

一個溫醇的聲音響起:“何三,你帶來的女子有趣。”

這個聲音響起,眾人即刻恭敬朝他望去,想必他是這個群體的主導人物。

我也循著聲音看去,卻見到眼前的男人約三十一二歲,面如滿月,氣宇軒昂,目光淩厲,眼眸淺若琉璃,姿態慵懶,斜斜靠在雕花椅背上,卻仿佛蘊涵著巨大堅韌的力量,讓人不可漠視。

他勾起薄唇,目不斜視,似乎在我眼中尋找著什麽。我被他看得發毛,只聽得舫外風聲一片,吹得金絲紗簾鼓鼓作響。

“這位是王公子。”何三笑瞇瞇地向我介紹。我連忙朝他行了一個標準禮。

王公子朝我點了頭,仍是探究似地看了我很久。我被他看得心裏發毛,忍不住低下頭去,卻只聽他轉向“董仲舒”道:“先生,你說女子遵禮重樂,為天下之美,我卻怎覺得她無拘無束的模樣,反而率真可愛了?”

“王兄,禮為本,自古男尊女卑,君父為上,若所有人都由著天性任意妄為,無禮數的約束,只怕是天下也要大亂也。”

王公子道:“先生言過,這女子只是行錯了一個禮,哪使得要背上天下大亂的罪名。”

我感激地朝王公子望去。他卻朝我回眸一笑。

“小錯累積成大錯,小隙釀成整座大渠的崩塌,一人如此,人人如此,遲早形成風氣習慣,所謂的禮樂,便只是一句空談。”

“老聃常提覆歸於嬰兒,甘做天下之虛無者,若是以條條框框約束之,會不會使人反感忸怩做作?”

……

氣氛因為爭論而帶上些火藥味,我沒料到自己行錯個禮居然還惹得眾帥哥展開了一場辯論會,心裏直打鼓,站在空蕩蕩的中間,終於鼓起勇氣嚷道:“STOP!”

一句英文鎮住全場。齊刷刷的目光朝我射來,我尷尬一笑,支吾道:“弱弱問一句,廚房在哪兒?”

……

關於儒道之理的爭論聲仍舊從船艙頂部隱隱傳來,我一邊張羅著甜品,一邊豎起耳朵聽去,聽到了男人們的大笑聲,這才放下心來。身後那股熟悉的香味傳來,我轉頭看見何三,不知怎的,臉便紅了。

“這裏可是太過潮熱?”他似乎是見到了我面上紅霞,有些關心地問。我難堪一笑道:“不熱不熱。”又連忙補充道,“對了,何三,方才因我失禮,惹得一場爭辯,無妨吧。”

“經社常常爭論一些學問哲理,但都是君子之爭,無妨的。”

我長舒一口氣,笑道:“這我就放心了,對了,那位你們口中的先生,是不是大名鼎鼎的董仲舒啊?”

他本是笑著的,聽到我話,表情忽然僵硬起來,目光森森地朝我看來。我反吸了口涼氣,下意識倒退了步。

他的表情稍縱即逝,很快恢覆了平靜,只淡淡問道:“你為何這般說?”

我抓抓腦門,回答道:“我在霍將軍府上聽到他聲音一回,與今天的先生聲音極像,董仲舒又是儒學的極力推廣者,方才那先生一番言論,才使得我這般問來。”

他臉一沈,似是在想什麽。

我忽然覺得自己多嘴了。

古代權貴之間拉黨結派是極為私密的,我這樣隨便地把霍去病與董仲舒會面的事告訴一個不明底細的人,確是魯莽了些。但這何三看上去並不像惡人,應該是無妨的。只是下次,自己再不可這般長舌才是。

正後悔著,卻聽他笑道:“凡入經社之人,無論身份地位,均一視同仁,出了經社,一拍即散,形同陌路。所以互瞞身份,很多都是化名。先生是否為董大人,我也不知。”

我點點頭。古代人有時行事怪異,悖於常道,並不奇怪。

我忽然想到什麽,逼問道:“那何三你,也是化名嘍?”

他臉色一閃,淺笑:“我只是一介小民,不足以用化名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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